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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设计师如何看待新中式热潮背后的同质化隐忧？

来源： 2024/5/7 16:27:00分类：设计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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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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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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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陈彩霞在 46 年前创立 Shiatzy Chen 时，想必她不会预料到所选择的风格会在今日如此风靡。按照官方说法，品牌代表着“neo-Chinese Chic”美学，翻译成中文是“新中式优雅”。这是一个设计师品牌独特风格的表述，而在更大的市场里，人们则会直接用“新中式”来进行概括。

设计师陈安琪有类似的看法。“我觉得可能在 10 年或者 20 年之前，大家对新中式服装没有这么大的热情，也没有那么多设计师会去关注。”她说道，“现在变得如此普遍，说明大家已经接受了这种风格，其实也是文化自信的表现。”


根据唯品会的数据，在 2024 年农历春节前的一个月，新中式主题服饰销量相比 2023 年同期翻倍，其中女装销量增长近两倍。来自淘宝天猫年货节数据显示，“新中式汉服”的搜索量环比激增 683%，而在 2023 年“双 11”期间， 超过 10 万条马面裙在开卖一小时售出。
 
从中国独立设计师到大众品牌，新中式服饰在市场上肉眼可见地增长。诸如 Edition、Dazzle 等等注重独特风格的中高端女装品牌，而主打新中式风格的设计师品牌 M Essential 则在包括北京国贸商城在内的高端购物中心开了店。
 
而经历一轮轮热潮，面对取之不竭的文化资产，市场所呈现的取材同质化，也愈发明显。
 
毫无疑问，中国是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和文化容器，任何诞生于这里的风格和消费热潮，都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复杂的问题。但新中式美学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正是多年来难得地通过规模化发展的商业模式被国际市场和年轻消费族群接受。不应在还未到全然成熟的阶段就被此束缚。 

 


在新中式风靡之前，市场对中式风格或服饰的划分通常会以旗袍、雕龙画凤的金色或红色礼服，以及汉服的形式呈现。而在这几种形式里面，只有汉服得到了年轻消费群体的集中垂涎。
 
但汉服市场也不乏面临着诸多阻碍。复杂的款式和穿着方式，限制了穿着场景和受众人群，更何况汉服爱好者群体本身就有极强的排异性。不管是价格、知识水平他人认可度，都不是一个普通消费者能够轻易融入的圈子。但新中式的不同点在于，其在设计上年轻化、现代化。更进一步看，除了少数款式，大部分新中式服饰没有像汉服般格外强调特定民族或历史朝代背景。
 
例如 Shiatzy Chen 以“墨沫”为主题的 2024 秋冬系列，其将古代制墨的过程和墨条的形体引入服装轮廓，选用 1960 年代款式为基底，而非来自古代的传统服饰形制。更早之前的 2024 春夏系列则将汉麻制成的面料作为主角，突破了对过往传统中式服装材质的想象。


“过去的印象里，中式服装会吸引比较成熟的客群。但最近我们发现，在购买 Shiatzy Chen 的人群中，年轻人占比越来越多。”王陈彩霞表示，“尤其在近一些年，国风文化的崛起，让中国风、新中式穿搭都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喜爱的风格，大家也更加叠加出自己独到的中式风格穿搭。”

 

珠宝品牌 CIGALONG 创始人龙梓嘉则总结出了一套在市场上被验证为有效的设计选择。他说道：“像是中国传统的云纹饰，或者葫芦、竹叶、折扇等大家耳熟能详的元素，肯定是经久不衰的，并且是能够被大众所接受的。”

 

通常而言，龙梓嘉会将比较常见的新中式元素以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同时添加一些市场中比较少见到的元素，进而逐渐去引导消费者接受。他曾经推出过用甲骨文元素做主题的产品，最近则与敦煌博物馆做联名，灵感来自壁画上的飞天仙女和反弹琵琶绘画等元素。


这种不设限的“混搭”赋予了新中式风格更多的可能性。正是因为没有具体标准、不受具体朝代服制束缚，新中式风格理论上不应陷入同质化困境，只要品牌愿意不断深入历史和文化去挖掘传统元素，并对其进行现代化改造。



但现实呈现出了另一种景况。

没有具体规则的设计和不受特定朝代服制束缚的元素使用，没有全然为新中式风格带来百花齐放的姿态。由于没有相对较为明晰的设计和引用标准，许多不论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或者只是新近才被创造出来的中式元素，只要得到使用，都一律冠上了新中式风格名号。


以收益为衡量标准，同质化带来的负面影响，首先会让大量品牌、商家和工厂受到冲击。冲击后市场收缩是常态，但对于逐渐摸索出的整体中式文化商业化路径来看，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其继续生长的路径。

更进一步，一种更容易被市场接受的风格发展受阻，对于中国品牌出海和中国文化对外输出，同样会有影响。

在复杂的大背景下，商业品牌出于天然的逐利需求，自然会选择那些已经被市场验证过有用的元素。这种做法不仅导致了大量外观和细节相似的服饰出现，消费者对新中式背后的文化感知也相当受限，难以形成长期忠诚度。面向大众市场的品牌是如此，面向人群面相对较小的设计师品牌也面临着这种挑战。

“新中式初衷是好的，推广中国传统文化与服装也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很多所谓的“新中式”都只是虚有其表，并没有内核。”设计师品牌 Pronounce珀琅汐创始人李雨山说道，“在我们看来，新中式是延续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服装特点，更符合当代生活的中式服装。”


龙梓嘉则认为：“现在做新中式只是刚刚开始，很多人会去效仿成功的案例，因为可能很多人看到了红利，就都扎根在这个领域去做风格类似的东西。而在新中式的选材上，现在很多元素都是来自于汉族文化，但很多少数民族的元素设计也是非常的特别，并且值得被推广的。”

陈安琪也在创作过程中有这样的感知。如果不是一次前往内蒙古的旅程，她不会知道内蒙古内部的少数民族会划分出许多不同部落，而每个部落对应的文化、生活习惯，以及反映出来的穿着，也有所不同。


“市场上许多设计师可能没有机会去经历或了解这样的文化，就去创作一些大家平日里经常看到的，或者经历的事物。”陈安琪表示，“其实这样非常可惜，当然部分少数民族文化的保存现状，也导致了这种局面出现。所以有机会的话，我通常会鼓励大家多去走一走。”

不过，依旧不乏有中国设计师或品牌愿意去深入挖掘不同民族或者朝代的文化特色，这总归是一件需要大量时间与经济成本的工作。许多传统面料的制作成本并不算低，而要将一种传统技艺进行现代化改造使其满足量产需求，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倘若最终市场反响平淡，前期投入无疑等于打了水漂。


仅聚焦设计师品牌来看，新中式风格同质化的现象尚且不算明显。为了突出自身特点，大部分设计师品牌都会不断深入挖掘特定文化和工艺，它们并不算太大的产量但相对较高的价格，使其能够在这样的模式下维持运营。

当一种款式或设计手法被推上货架并最终售出，其商业价值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肯定。但随后各种经过“改良”的“盗版产品”以更低的价格出现，原本独特的设计，最终也难免变成同质化现象中的一角。

“如果想要再继续发展新中式的话，还是要更了解中国传统文化。”龙梓嘉说道，尽管他认为新中式风格还会流行相当长时间，但他依旧指出：“有些东西做起来是需要严格符合新中式的定论，有一些规矩是肯定不能破的。”





新中式风格自有重要意义。

从最直观的角度来看，在长期倡导中国文化复兴和挖掘传统技艺的语境下，新中式美学风格让许多中国元素拥有了能在大众市场层面进行规模化的应用载体。它让中式风格不在局限于穿着场合有限的旗袍、礼服和汉服，也走出了中高端赛道。

“新中式并不是一味地去传承，或者一味地去保留，更多是在打破圈层壁垒，让更多人关注到的更为全面的设计作品。”龙梓嘉表示，“很多年前做中国文化题材，都会被定义成所谓的国潮或者国风，而新中式这个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

陈安琪则认为，新中式不同于过往的国潮。“我觉得新中式更像是一种美学，而不是一种潮流，它不会迅速流逝。”她说道，“因为它不是传统的中式，同时也是创新的。尽管很多人可能看到一些中山装、盘扣或者立领，就会觉得这是新中式了。”



“对于时尚产业而言，新中式可以让中国设计师在创作过程迸发出灵感与创意。”Pronounce 珀琅汐创始人之一李雨山说道，“世界现在只看到了中国强大的制造力，而创意创新性也需要被世界看到。”同时他指出，同质化问题在任何时候任何层面都存在，即有带领者就一定会有跟随者，而有能力的跟随者也有可能变为新的带领者。这或将能带动起一轮新的行业变革，至少人们开始意识到要去推广中国文化，也是件好事。



王陈彩霞也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她同样肯定了一种流行趋势出现后，市场上必然会有同质化出现的现象。但新中式风格的不同在于，其对于中国消费者来说，不只单单是一种风格，更承载了情绪价值。这是其之所以能够流行的原因。


守住这种珍贵的情绪价值，也是当前新中式风格应该突破同质化桎梏的原因。

“潮流是非常容易更迭的，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无法避免的挑战和课题。”王陈彩霞表示，“在时尚设计中，我们一直坚持尊重和理解是核心，才能确保我们的设计作品能够传达出文化与美学的丰富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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